时停射手第17章 王座的孤高

宿舍里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通讯器的屏幕早已黯淡队友们关切又带着疑虑的声音消散在空气里只留下无形的余温灼烧着林逸的神经。

身体的疲惫与疼痛如同潮水在短暂的通讯刺激退去后以更汹涌的姿态回流将他牢牢钉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鼻血已经止住但鼻腔内壁的干涸感和喉咙深处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依旧提醒着他不久前那触目惊心的代价。

头痛如同背景噪音般持续存在精神的枯竭感让他的思维变得像在粘稠的泥沼中跋涉每一次转动都异常艰难。

他维持着同一个姿势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窗外的天色由深蓝染上墨黑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如同倒悬的星河透过宿舍窗户在他苍白而麻木的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一股莫名的冲动驱使着他必须离开这个狭小、充斥着游戏舱金属与化学气味的空间。

他需要更广阔的地方需要……空气。

他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从椅子上撑起身体。

双腿依旧发软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虚浮而不真实。

他扶着墙壁缓慢地、近乎蹒跚地挪出宿舍沿着寂静的楼道一步一步艰难地爬上了宿舍楼的天台。

夜风骤然扑面而来带着初秋的凉意吹动他汗湿的额发也让他混沌的意识稍微清醒了一丝。

他走到天台边缘冰凉的金属栏杆触手生寒。

俯瞰。

脚下是沉睡中的大学校园稀疏的路灯勾勒出蜿蜒的小径和沉默的建筑轮廓。

更远处是庞大而繁华的城市。

无数盏灯火如同散落的碎钻绵延至视野的尽头勾勒出建筑的剪影交织成一片无声而辉煌的光之海洋。

车流如同发光的溪流在高架桥上无声穿梭。

喧嚣是它们的辉煌是它们的。

而这一切与他无关。

世界依旧在按照它固有的节奏运转平凡真实充满烟火气。

学生们在为学业、社团、恋情烦恼；城市里的人们在为生计、梦想、家庭奔波。

他们拥有着可以言说的痛苦可以分享的喜悦可以彼此理解的烦恼。

而他林逸刚刚加冕的《终极战场》世界冠军被誉为“时空射手”的传奇此刻站在这里却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放逐到世界边缘的孤魂。

他拥有了无数人梦寐以求的荣誉、名声甚至……一种近乎神只的力量。

可这王座为何如此冰冷？如此……孤高？ 胜利的喜悦？早在决赛结束后那金色的彩带雨中就已经被那巨大的秘密和随之而来的恐惧冲刷得一丝不剩。

捧起奖杯的瞬间他感觉到的不是荣耀而是枷锁的重量。

无人理解的孤独。

这才是加冕之后他获得的唯一、且永恒的“奖赏”。

他无法对任何人言说。

无法告诉队友他最后那个“失误”是因为他在时间停止的缝隙里主动走向了死亡。

无法告诉粉丝他们崇拜的神乎其技源自一种正在缓慢吞噬他生命的神秘力量。

无法告诉医生他频繁的头痛、眩晕、鼻血并非简单的神经衰弱而是使用超能力的可怕反噬。

他甚至无法像普通人一样因为状态不佳而抱怨因为压力过大而倾诉。

他所有的“不正常”都必须被小心翼翼地掩盖在“状态起伏”、“休息不足”这样苍白无力的借口之下。

秘密如同一个不断膨胀的黑暗球体将他紧紧包裹在内隔绝了所有来自外界的温暖与理解。

他站在人群中央却比独处时更加孤独。

夜风吹过带着远处城市隐约的喧嚣像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模糊回响。

他伸出手似乎想抓住什么指尖却只触碰到冰凉的空气和无尽的虚空。

他想起了那片绝对静止的战场。

在那里他是唯一的主宰可以定义生死可以改写结局。

那种掌控感曾带给他扭曲的慰藉。

但此刻那种慰藉也显得如此苍白。

因为那种掌控是建立在与整个现实世界割裂的基础之上的。

他在那片寂静中越是强大在回归现实后就越是感到自己与这个平凡世界的格格不入。

他也想起了墙后那充满怨恨与疯狂的嘶吼以及那短暂却无比真实的悲鸣。

那个被囚禁的古老存在是否也感受过这种彻骨的孤独？在永恒的囚禁中是否也曾渴望过被理解被倾听？ 同是天涯沦落人？ 这个念头让他感到一丝荒谬的寒意。

他甚至开始羡慕起那些在游戏中被他轻易“标记”、瞬间秒杀的对手。

他们至少可以愤怒可以不甘可以公开地表达自己的情绪。

而他连“失败”都需要精心设计连“痛苦”都必须隐藏起来独自吞咽。

王座的孤高不在于俯视众生而在于……无人并肩。

没有人能踏上这片由秘密和代价构筑的悬崖与他一同俯瞰这令人眩晕的风景。

荣誉是面具力量是诅咒孤独才是王座之下最深不见底的阴影。

他微微仰起头看向没有星星的城市夜空被灯火染成一片混沌的橙红。

冰冷的栏杆支撑着他大部分体重身体的虚弱和精神的重压让他几乎要融化在这片无边的夜色里。

一种深沉的疲惫不仅仅是身体和精神上的更是灵魂层面的倦怠席卷了他。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不知道自己下一次使用时停会不会就直接倒在游戏舱里再也醒不过来。

不知道官方的那双“眼睛”何时会穿透他拙劣的表演锁定他这个“异常点”。

不知道墙后的那个存在是否会某一天冲破封印将他也拖入那无尽的疯狂与黑暗。

未来如同一片浓雾充满了未知的危险与变数。

而他只能凭借着一点微弱的求生本能和那份对真相的不甘在这片孤高的王座上独自前行。

也许这就是获得那种力量的唯一结局。

与孤独为伴与秘密共生在无人理解的荆棘之路上踽踽独行直到……力量的尽头。

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夜风感受着那气息灌入肺腑带来短暂的清醒与更深的虚无。

再睁开时眼底那抹平静的疏离之下是如同这片城市灯火般繁复却无人能懂的…… 寂寥。

王座孤高寒彻骨髓。

而夜还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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